In Search of Justice

January 10, 2010

朱凱迪﹕80後 很激進?

Filed under: Commentary — by loong5 @ 1:0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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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專訊】在民主社會,當政府某項政策遭市民反對,政府應做的是聆聽自省,有錯則改,若是基於價值觀的分歧,則以公認的民主參與程序處理。但畸型的香港特區就是與別不同:當年輕人負起責任,為全港平民百姓的福祉想反對高鐵現方案,並且得到極多市民支持時(港大最新民調,支持和反對/擱置撥款的比率已非常接近),我們見不到特區政府聆聽自省,官員還是一派「我沒錯、是你有問題」的嘴臉。主流傳媒加入替青年「探熱」,結論是「冇位上、發窮惡」。最新消息是,政府一面搬出「四代人」的始作俑者再研究「80後」的發惡因由,另一面打算繼續無視包圍立法會的憤怒市民,催促「犯眾憎」的功能組別舉手機器再次強姦民意。

分辨「激進」和「激」兩個詞

無論傳媒和政府怎樣抹黑抹白,近年冒起的一批香港青年事實上已成為推動社會改革的重要動力。他們知道體制的牆又高又硬,難有突破,於是另闢蹊徑,逐漸找到累積力量、經驗和與群眾連結的方式。其中包括○三七一後起來的反新自由主義本土城市運動,反高鐵保菜園村是這場運動近期較受注目的事件。編輯囑我回答「80後是否激進」這條熱門問題,我嘗試以局內人身分說一下。

Facebook上有朋友寫了一段分辨「激進」和「激」兩個詞:

「現在的討論把『激進/基進(radical)』與『激(violent)』或『激烈』混淆了。從字源上以至近年的用法講,『激進/基進(radical)』是從根本或本質上作出改變。就這意義上講,無論你話2012,還是20幾幾好,任何對雙普選之追求,都是『激進/基進(radical)』的。而保留功能組別,肯定是保守。另外,『激進/基進(radical)』相對的,是『保守』;與『激(violent)』或『激烈』相對的,是『溫和』。」

這裏,「激進」與「保守」一對是談目標,「激」和「溫和」一對談的是手段。

香港被大財團和專業界組成的既得利益集團壟斷經濟利益和政治權力,這點人所共知,之前較少人察覺到的是這種壟斷體制所生產或「打造」的城市空間。要看清楚香港的貧富懸殊惡化趨勢,最直接的方法是看城市空間的改變:愈來愈多屏風豪宅、私有化的公共空間、以商場為核心的新市鎮、被「放逐」到偏遠地區的基層、新界農地鄉村被以保育為包裝的別墅取代、以至穿過整個新界直達西九豪宅區的廣深港高鐵香港段,統統都是。由西九文化區、到市區重建、到歷史建築保育、到菜園村、到反高鐵,城市運動就是以這些「正被改造的」城市空間為據點,阻撓既得利益集團,維護市民的城市權和公共生活,最終從根本地撼動壟斷體制。抱這目標投身本土城市運動的青年,自然是激進的。

城市運動令人對空間變得敏銳:每一處地方的擁有權、管理權、荒謬章則愈來愈多,逾越任何一條界線都會遭到干預,可能是警察、康文署、食環署、更多是「打份工」的私人保安。06年11月底,工人開始清拆中環天星碼頭,反對清拆的示威者最初幾天一直在工地外進行明知無人理會的示威。在界線外,任你喊破喉嚨都不會有結果;直到12月12日,示威者把握了一個偶然的機會衝入地盤,攀上了推土機。當界線被越過,進入禁地,矛盾忽然間變得尖銳,大批警察和記者馬上殺到,持續大半年的天星、皇后碼頭保育運動一觸即發。

和平越線成重要行動模式

大約從那時起,和平地越過界線成為城市運動一個很重要的行動模式。依我看,所有被輿論視為激/激烈的示威行動,至今都沒有離開過此一模式。一些人以「暴力」來形容這些行動,並不恰當,其實剛剛相反,越界行動者從不帶武器、也不攻擊任何人,他們是非暴力的,但因為越了界,就把自己置身於體制的暴力面前,等清場、等被捕,可能是警察、更多是「打份工」的保安員。

這類行動經過幾年的累積,在近月的反高鐵抗爭中變得愈來愈豐富。去年12月中在報紙讀到一則新聞,幾個青年自行印製了2000張反高鐵小貼紙,分兩隊由太子港鐵站出發,在大堂、月台和車廂的顯眼處張貼,最終有一人被港鐵職員制服。這個小小的越界行動體現了青年的特點:擅長製作圖像、對空間敏銳,也夠膽。港鐵車站是一個被高度規管的空間,周圍佈滿閉路電視,我們平時置身其中,不斷被身邊的廣告以及支持高鐵的宣傳轟炸,習慣了,以為本來就該如此,但年輕人就是想到,以一張小小的貼紙挑戰龐大的港鐵。

其他議題的示威者亦發展出相關的越界行動。譬如元旦前,劉曉波被內地法院判刑,本地很多團體到中聯辦示威,有示威者更衝進了中聯辦。另一邊廂,21名青年選擇挑戰越過另一條界線,沿羅湖橋步行到深圳向公安投案。他們用膠索帶綁住雙手,身後插上罪狀,這是平和到不得了的行動,但同時也尖銳得不得了。結果大家都已知道:界線還未過,大陸公安已急不及待把人抓過去審問,這樣一搞,公安跨境執法突然成了熱門討論話題,也愈來愈多人質疑,廣深港高鐵打算在西九做一地兩檢,到底是禍是福。

體制可能今日會被撼動

我希望指出,這一系列被視為激烈的「青年行動」,甚至包括元旦遊行的所謂「衝擊中聯辦」(實際只是突破了警方的界線,到比較接近中聯辦的位置示威而已)事件,都是類似的非暴力越界行動。這類行動的目標和效果都很清楚──把自己置於制度不容許的地方,突顯矛盾,並且盡量延長時間來吸引關注。這不是反社會暴亂,卻是在目前的體制困局下有節制的行動嘗試,政府或傳媒以為這將會演化成劇烈的暴力事件,並沒有根據。

本土城市運動在體制中是輸多贏少,每一次運動之間亦好像沒有什麼聯繫。其實運動一直在體制外無聲無息地累積力量,譬如透過長時間的論述生產和傳播,以及不同行動者之間的連結。兩年前皇后碼頭清場前夕有1000人集會,到了09年12月18日的反高鐵集會已來了2000多人,今日在立法會門外的群眾將會更多,經年的力量累積,已經令城市運動成為普選運動的重要支援。體制終有一日會被撼動,可能就在今日!

1月6日李先知專欄說:「高官已意識到有一條線正貫穿其中﹕就是不少80後的年輕人對社會現狀很不滿,要找渠道宣泄,並試圖在最短時期裏改變現狀。」

錯晒。青年會持續耕耘好幾年等城市運動花開結果,改變香港,今次輸了,下次再來,真正等不了的是既得利益集團,他們時日無多,必須今日就通過669億高鐵撥款,必須現在就把利益瓜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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